第(2/3)页 即便有命令前行—— 自己,也不该踏出那一步。 因为那不是敌阵。 那是一道不可侵犯的界。 拓拔焱回头看了一眼他们。 他看到那五百骑的眼神。 那不是惧。 是敬。 是那种只有战士对战士才有的敬。 他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复杂。 他知道,这样的情绪不该出现在敌前。 可他也知道,没人能压得住。 他轻声自语:“若非敌,我愿折鞠而拜。” 风雪愈烈。 天色渐暗。 那片白茫之中, 三十万兵阵静默无声, 一人立于城前。 风停,雪仍下。 天地之间, 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平衡—— ——敬与静。 这一刻, 敌我不分, 生死不辨。 只有风雪中的那抹素影, 与众人心头,那份无言的震撼。 风雪更急了。 雪花在空中斜着打,像被天地倒灌出来的碎白。 三十万铁骑的旌旗猎猎作响,沉沉的鼓声早已被雪掩没,空气里只剩呼吸与寒气。 拓跋努尔仍旧端坐在马上,马鬃被雪染白,他整个人像一座雕像,僵在那片白茫之中。 良久,他缓缓吐出一口气,胸口的寒气化成白雾,在面前散开。 他目光未离那道敞开的城门,也未离那立在城前的白衣人。 风刮过,鬃毛扬起,他的裘袍一角也被掀开,露出腰间那柄旧刀。 那刀的刀鞘上,遍布战痕。 那些战痕,就像他的半生。 “看来——” 他终于出声了。 声音沙哑,却带着一种压抑着的笑意,像铁器摩擦。 “我们,低估这位所谓‘大尧的皇帝’了。” 拓拔焱一愣。 他下意识转头,看到主帅那双眼——冷静中透着异样的光。 那光不是怒,也不是疑,而是一种……兴奋。 拓跋努尔缓缓抬起头,目光如刀,直直望着前方那道素影。 “他可是帝王啊。” 语气低沉,却每一个字都像钉入雪地的铁。 “身为帝王,身居高位,敢御驾亲征——” 他轻轻吸了口气,呼出的白雾几乎与雪混成一体。 “已是无上的魄力。” 他顿了顿,唇角微微勾起。 “可他竟然,还敢一人做饵……” 那声音里,有惊,也有某种从胸腔深处涌出的炽热。 “实乃让人心惊啊!” 拓跋焱听得心中一颤。 他望着主帅,忽然有一种预感—— 拓跋努尔要动了。 果然,拓跋努尔的眉间那一丝肃冷,在刹那间变成了凌厉。 他原本静如石的神情,骤然多了一抹猛烈的光。 那是战意。 那是北疆狼血的光。 “不过——” 他一字一顿,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雪淹没, “敌人,终究是敌人。” 那一瞬,拓拔焱清晰地看到,拓跋努尔的目光变了。 由敬,转为战。 由凝思,转为杀。 那双眼,先前还像冰,如今却烧起了火。 火在冷雪中燃烧,竟显得格外刺目。 拓跋努尔缓缓抬手,手上的皮手套被他摘下,露出苍白的手指。 那手指握了握缰绳,又搭在刀柄上。 他喃喃道:“你身为帝王,敢以身为饵。” 他抬起头,眯着眼,盯着那抹白衣的影子。 “我为帝王,又怎会怕以身入局?” 他猛地一振缰。 战马发出一声长嘶。 “走——!” 拓跋努尔的声音劈进风雪。 “既然大尧皇帝如此好客,邀请我等入城,那我等——便进城!” 话音一落,风声似乎都为之一顿。 数十丈外,拓拔焱脸色一变。 “大汗!”他失声惊呼。 拓跋努尔已然催马上前。 铁蹄踏雪,发出沉闷的“咯吱”声,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上。 他披风翻飞,裘领扬起,眼神冷如锋刃。 “莫非……他疯了?” 有副将低声惊呼。 可拓拔焱心中比谁都清楚——这不是疯狂。 这是——北疆之王的倔与傲。 他赶忙催马跟上,声音几乎被风雪卷走。 “大汗!城内怕是有伏兵!请三思!若真有计,此行恐有失——” “伏兵?” 拓跋努尔头也不回,声音淡淡,却透出一种压不住的火。 “他若真设伏——我倒要看看,他能伏得住我几人!” 他忽然笑了。 那笑容极短,却让人不寒而栗。 “无需其他人!” 他冷声喝道, “我走最前!” 拓拔焱只觉心口发紧。 他想拦,却明白一旦主帅下令,再多的劝,也只是徒劳。 他咬牙,纵马而上,和主帅并行。 “属下随大汗!” 拓跋努尔没有回头,只抬手一挥。 “众将——跟上!” 身后五百骑齐声应诺。 声音穿透风雪,如雷滚动。 “喏——!” 那声音震得雪都簌簌而落。 铁流再起。 五百骑踏雪而行,前锋拔地而出, 拓跋努尔在最前,拓拔焱居次,铁阵紧随。 风雪扑面而来,旗帜在风中翻卷。 雪地被马蹄踏得碎裂,冰渣迸溅。 每一步,都向着那扇大开的门—— 与那门前的白衣之人。 拓跋努尔的呼吸沉稳而热烈。 风吹得他额前的发贴在脸上,他也不抹。 他的眼里有光。 那光,不是怒,不是恨。 是——兴。 他是战场之人。 他最厌的,是虚。 最敬的,是胆。 而眼前那人, 无疑已将“胆”二字,刻进了天地。 “萧宁……” 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。 “你要请我入城?” 风掠过他耳畔,他的嘴角微微一挑。 “好——我便看看,你这座平阳,能否真容我!” 雪越走越大,越近越冷。 那城门的轮廓渐渐逼人,像是一张吞噬的口。 风从门内呼啸而出,卷起细雪,打在他们脸上。 拓跋努尔的战马发出一声低鸣。 拓拔焱在旁,心跳急促,掌心尽是冷汗。 他看着那门前的白影,距离已不过百丈。 那人仍旧站在原地。 未动。 也未语。 风雪打在他衣上, 衣裾扬起一点弧度, 却始终不乱。 拓跋努尔忽然放慢了速度。 他心口的热血正烧, 可理智在风中抽丝。 他在想: 若真有伏兵,此刻应有动静; 若无伏兵—— 那便更奇。 这世上, 能以一人对三十万, 能以沉默迎利刃, 此等气魄,他生平仅见。 可这念头,只一闪而过。 很快,他便被心底那团炽火吞没。 他挺直了背脊,纵马再上。 “走!” 第(2/3)页